再議負電價 | 光伏的“紅黃牌”制度何時到來？

在5月9日的文章中，我們討論了大宗商品負價格是規則合理性以及其餘投資、套利之間的關係。

今天我們繼續討論負電價的問題，而本次的焦點我們將放在光伏本身。提出一個此前並沒有太多人提到的觀點：光伏也需要一定的“紅黃牌”預警制度。

預警制度的由來

2016年，國家發改委、國家能源局先後推出了“煤電規劃建設風險預警機制”和“風電投資監測預警機制”。

2016年3月，國際發改委、國家能源局發布《關於促進我國煤電有序發展的通知》，提到了將建立煤電風險預警指標體系，定期對外發布分省煤電規劃建設風險預警提示。

同年7月，國家能源局發布《關於建立監測預警機制促進風電產業持續健康發展的通知》，建立了風電投資監測預警機制。

總體來說，兩個預警制度都將預警級別分為“紅、橙、綠”三個級別，紅色意味着裝機嚴重過剩，基本不能再投資，審批核准嚴格限制；橙色表明裝機存在過剩的風險，投資建設需要謹慎，審批暫緩；而綠色表示裝機充裕度較高，可以有序開工核准。

從當下的視角回看，煤電與風電的預警機制在指標、評判等多個維度都存在待完善的空間。但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尤其是電改剛起步、尚無市場建設，上網電價和發電利用小時決定項目收益的大背景下，預警機制的建立對於防止資源過剩、引導企業投資、淘汰落後產能等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2020年，國家能源局（截至目前）最後一次發布（2023年）煤電規劃建設風險預警。巧合的是，風電投資監測預警（截至目前）也是在2020年最後一次發布。

從2021年開始，電力短缺問題的問題開始逐漸暴露。因此防備裝機容量過剩的預警機制也逐漸被大家遺忘。

光伏需要預警么？

在煤電、風電預警漸漸消失的時候為什麼要提出光伏的預警呢？這就要回到負電價的問題上來了。

負電價的來龍去脈已經無需贅述。可以肯定的是，負電價恰恰說明了市場規則本身良好的運行，而非問題。就像2022年歐洲能源危機之中，高電價本身並不代表電力市場定價機制存在根本缺陷，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是電力市場保障供給安全的一種體現。

具體到國內負電價的情況，這說明在鴨子曲線（或者說峽谷曲線）這個價格低谷時間段內，用電負荷已經完全不需要這麼多的發電裝機容量。

火電機組基本停機的情況下，過剩的顯然就是光伏裝機了。

負電價在國內已經不是偶發性的問題了。這不僅指的是山東省已經多次出現負電價的現象，而且負電價在若干進行現貨試運行的省份中都已經出現。即便是在其他省份也只是有出現較長時間的0電價，那也只是因為市場規則設計中沒有負電價。

十多年前，著名的加州電網凈負荷“鴨子曲線”引發全球對於光伏裝機增加與電網負荷關係大討論。

最近，加州電網白天的凈負荷已達到零或變為負值。峽谷越來越深，意味着白天需要啟用的常規發電設施越來越少，然後隨着太陽落山而需要啟動的常規發電能力急速增加。

根據加州獨立系統運營商(CAISO)的數據显示，今年3月，加州棄電現象頻發，風電和光伏棄電量達到了創紀錄的606.2GWh，同比增長31%，環比增長197.2%，比2022年4月創下的紀錄高出近2%。其中，光伏棄電量為571.6GWh，風電棄電量為34.6GWh，棄光現象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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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目前主要有兩種棄電形式。一是在系統供過於求時在全系統範圍內進行棄電；二是在發生輸電阻塞時進行局部棄電。3月，全系統範圍內進行棄電的佔比大幅增加，達到31.15%，是9個月以來的最高佔比。局部棄電量佔比為68.85%，較上個月下降了約22%。

當資源過剩的時候，即便是清潔低碳的可再生能源，也要服從規律、減少投資。

合理引導勢在必行

加州已經在改變了。

今年4月15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太陽能新政NEM（Net Energy Metering）3.0正式生效，新政將大幅削減對加州屋頂光伏業主余電上網的補償。

加州太陽能與儲能協會（CALSSA）預計，新政之下的戶用光伏余量上網平均電價將從平均30美分/度降至8美分/度，降低近75%。

在政策引導下，加州甚至一度出現“搶裝潮”。用戶們爭先恐后地在4月15日之前安裝屋頂光伏系統。

山東負電價新聞出現后，有許多觀點認為這將會刺激儲能的發展，進而逐漸拉平越來越大的峰谷價差。

這顯然是一個頗為理想化的設計與可能性。

首先，山東省的儲能政策與市場環境（儲能可以作為獨立主體參与現貨市場）在國內都可稱為首屈一指，發展速度也很快。但這並沒有能夠讓越來越大的峰谷價差縮小。反而是光伏發電（尤其是分佈式光伏）以更快的發展速度，讓峰谷價差越來越大，負電價也會變得更加日常。

其次，還是以加州為例，在電力市場、分佈式光伏、儲能都更成熟、完善的情況下，加州依然讓鴨子曲線發展成了峽谷曲線。顯然從這個實際案例出發，儲能沒有發揮出大家想象中的作用。

加州的結果和選擇我們都看到了，在棄光越來越嚴重的情況下，政策性干預不可避免的下場了。

價格信號是電力市場最重要的作用之一。負電價出現說明投資可能存在過剩的問題。給光伏設計一套類似的“紅黃綠”預警制度是應當進行充分考慮和討論的。

這也並非價格信號出現后我們唯一要做的事情。除了引導投資，還可以引導用戶。

2022年3月，山東省發改委印發《關於電力現貨市場容量補償電價有關事項的通知》，規定山東容量市場運行前，參与電力現貨市場的發電機組容量補償費用從用戶側收取，電價標準暫定為每千瓦時0.0991元（含稅）。

隨後的11月，國網山東電力公司、山東電力交易中心發布《關於發布2023年容量補償分時峰谷係數及執行時段的公告》，完成2023年不同季節容量補償分時峰谷係數K1、K2取值及執行時段測算，並引入深谷和尖峰係數及執行時段。

光伏出力最高的時段11:00-14:00基本被划為深谷時段，上午10點到12點，下午2點到4點位谷段。深谷時段係數為0.1，尖峰時段係數為2.0。

山東分佈式光伏投資測算模型將根據執行時段以及電價變化進行調整，項目收益或將打折。而用戶則會隨着執行時段變化，向價格更低處流動。

這就是合理引導的积極效果。